第201章 灵师11
约莫半个月后, 沈雾非收到赤鹤让人送来的消息，定做的武器已经锻造好了，让她过去取。
沈雾非和临渊一起过去。
来到内坊市, 便见当初被他们打架毁掉的街市已经建得差不多，可见妖魔们的基建速度非常快，就连赤鹤的武器铺也建好了，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就像是被重新翻修了一遍。
赤鹤正在店里打着赤膊忙碌, 看到他们正要打招呼，就被袭来的魔气糊了一脸, 连身体都被魔气裹住。
“穿好衣服！”临渊的神色冷峻。
被魔气糊了一脸的赤鹤只好委委屈屈地将衣服穿好，连丁点皮肉都不能露，终于让一直糊着他的魔气消散。
沈雾非拿到赤鹤为她锻造的武器——长刀。
刀身如雪，上面蔓延着银白色的灵纹, 应该是融入灵珠时生成的, 给这把刀增添几分寒意凛然的灵性, 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的武器。
她手握着刀柄试了试, 将灵力灌入。
滋啦的声音响起，纯粹炽白的灵力顺着刀身的灵纹蔓延，并化作一道道灵弧迸溅, 在武器铺中四下乱窜，整个屋子灵光四溢，武器铺里的刀剑等纷纷颤动起来。
赤鹤顿时抱头大叫：“千万别——别在我的店里试刀啊, 会崩塌的！”
沈雾非看他一眼，控制灵力, 将之收回来。
很快店内蔓延的灵力消失, 颤动的刀剑也恢复正常, 但店里的地面、墙壁等地方仍残留着被灵力侵蚀出来的痕迹，杀意凛然。
赤鹤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看向沈雾非的目光有些惊异。
人族灵师的灵力素来是净化为主，战斗为辅，他们是平和、善良、纯净的存在，从来没有像眼前的这位，灵力居然能带来如此可怕的杀伤力，从净化到侵蚀……
不愧是人族最强者，看来以后人妖魔的立场确实要改变了。
试过刀后，沈雾非十分满意，看来这把刀应该很耐造，足够她用一段时间。
她感谢赤鹤，并道：“赤鹤先生，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再来找你。”
“好啊！”赤鹤很高兴地说，“灵师小姐尽管来，只要临渊付魔玉就行。”魔王这么大方，每次给的魔玉都不少，他很欢迎他们再过来。
沈雾非闻言神色一顿，转头看向身边的魔族，然后点头。
等离开武器铺后，她取出一个袋子递过去，“这是一亿的灵珠，你收着吧。”
这半个月，她没事就搓灵珠，还真搓了不少。
临渊怔了怔，不用看也能感觉到袋子里灵珠散发的纯净的灵气。
他看了一眼装灵珠的袋子，是一种八宝袋，是坊市里比较常见的储物袋子，不过它并不能隔绝气息，只有短时间使用的效果，用来装一些东西倒是适合。
“不用。”他很快就回过神，拒绝她的灵珠，“你收回去罢，那些魔玉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沈雾非却很坚持，不想一直占他的便宜。
在她的坚持下，临渊只好接过，将八宝袋随便塞进袖子里，并没有要碰它的意思。
只是来自于她的灵力凝聚出来的灵珠的气息太过纯粹，很快就沾染到他身上，像是在宣誓着什么，吸引不少妖魔的注意。
妖魔们受到这股纯粹的灵力气息吸引，又畏惧魔族的强大。
他们看了看并肩而行的紫眼魔族和人族灵师，开始头脑风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绝对有一腿！”
“是的，紫眼魔族身上居然携带着沾了人族灵师气息的饰物，那一股子的灵气太香了，他是故意的吧？”
“这紫眼魔族到底是魔宫的哪位，不怕魔宫视为叛徒杀无赦吗？”
“这下有好戏看了……”
…………
妖魔们传递消息的速度非常快，特别是关于紫眼魔族的八卦。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魔宫那边，得知这消息的魔族们纷纷傻眼了。
如今在外行走的紫眼魔族是谁，只要一探就知道，除了不在魔宫的魔王外，还有谁？
**
拿到武器后，沈雾非准备离开妖魔道。
狐老板给她们准备不少吃食，泪眼汪汪地说：“灵师大人，日后若是再来妖魔道，一定要来我这里啊，我给你们打折，伙食免费……”
托住在酒馆里的人族灵师、魔王和妖王的福，酒馆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就连酒馆这条街的生意都被带动起来，昔日冷清的街道有变成闹市的趋势。
生意好转，大家都有钱赚，哪里还在意这三个人妖魔是不是会打架拆店。
这哪是什么混蛋，分明就是财神爷！
沈雾非淡定地嗯一声，对狐老板的服务也挺满意的，表示下次再来妖魔道，定会选他家的店住宿。
狐老板激动得又给她们多塞了几瓶狐族的青花酒，让她们在路上喝点酒暖暖身子。
在狐老板依依不舍的送别中，沈雾非他们离开妖魔道。
和来时备受冷待不同，离开时，妖魔们一个个乖觉又恭敬，就连沈雾非乘坐的牛车都被妖魔们视为神牛，甚至还帮忙扩大牛车里的空间，将牛车重新装饰一遍，让牛车看起来豪华得像人间的贵族出行。
坐在重新装饰过的牛车里，沈雾非十分满意。
唯一不满意的只有司凌宝宝，她脸上戴着灵缎眼罩，将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用屁股对着对面的魔族。
她不开心，为什么便宜爹也要跟着她们一起离开？
不用看也知道，便宜爹又用那种幽幽的眼神盯着她，不会是发现她的身份了吧？如果他没发现，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如果他发现……为什么他不挑明？
司凌宝宝不开心时，越发的黏着娘亲，暗搓搓地将他们隔开，相信有她这么个坑爹的在，便宜爹想做点什么也没机会。
至于她的眼睛，她现在就算是睡觉时，都主动戴上灵缎眼罩，绝对不肯放下。
只要便宜爹不挑明，她就装作他仍是不知道真相。
阿罗有些奇怪，忍不住和沈雾非嘀咕：“小殿下这是怎么了，最近一直戴着眼罩，会不会不舒服？”
她很担心孩子，生怕孩子的眼睛哪里不舒服。
自从得知妖王和魔族都知道小殿下就是妖魔之眼后，她觉得不用在这一妖一魔面前遮掩什么，但不知为何，反倒是小殿下执着于戴眼罩，连睡觉都要戴。
这就奇怪了。
沈雾非倒是不在意，“她喜欢戴就戴吧，阿罗做的眼罩很好，戴着对她的眼睛没什么坏处。”
第一次养孩子，她也没什么经验，决定孩子喜欢就好。
孩子执意要戴眼罩，应该是喜欢吧。
因为孩子没有表现出不舒服，沈雾非这当娘的也不在意，阿罗虽然奇怪，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司凌宝宝成天戴着眼罩。
**
离开妖魔道后，牛车向西而行。
牛车所去的方向是岳灵城，沈雾非打算去岳灵城的灵殿问点事。
就在他们离开妖魔道不久，牛车受到袭击。
清湛的天空遍布污浊的气息，只见一只巨大的怪物从远处飞来，瞬息间便布下一个污秽领域，将这片空间封锁。
牛车停下来，阿罗一边安抚有些慌张的牛，一边看向阻拦他们的怪物。
这只怪物比以前遇到的妖魔都要强，甚至拥有封锁空间的能力，若是以前，遇到这样强大的妖怪，她绝对会紧张害怕，然而去了一趟妖魔道，她见识了不少，对沈雾非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已能泰然地面对一切。
沈雾非将司凌宝宝交给阿罗，持着刀走出牛车。
玄衣白罗大带的魔族站在她身边，看向前方的妖怪，眉头微动，轻蔑地道：“原来是堕妖！”
堕妖的气味并不好闻，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污浊腥腐的气息，令人生厌。
堕妖悬浮在前方，仿佛整个空间都是它的声音。
“灵眼，将妖魔之眼交出来！”
听到堕妖的话，沈雾非和临渊心里了然。
当日在妖魔道的内坊市一战，观者如云，总有一些敏锐的妖魔能从沈雾非丰沛到可怕的灵气中察觉到她的身份。
妖殿和魔宫的妖魔虽然不会出手，但其他妖魔却难说，光是妖魔之眼的吸引力，就足以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妖魔出动。
沈雾非没和它啰嗦，面对这种直接堵上门的妖魔，开打就是。
她将灵力灌入刀中，一刀朝前劈过去，灵力化作强大的光弧，斩劈而去，将那只堕妖斩杀。
堕妖在尖叫中化作齑粉，被封锁的空间破开，只剩下一地残留的污秽，昭示着堕妖曾经的存在。
解决完堕妖，沈雾非抱着孩子重新回马车，一行人继续出发。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每天都会遇到来袭的妖魔，而且大多都是强者，不过结果都是被沈雾非直接斩杀。
斩杀的妖魔多了，沈雾非的名声越发的显赫。
妖魔们忌惮她，人族百姓们则为出现如此强大的灵师高兴，但对那些当权者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生怕灵殿的威望超越国主。
**
在抵达岳灵城时，临渊有事离开了。
对此司凌宝宝是最高兴的，巴不得便宜爹赶紧离开，生怕他再盯着自己看下去，她也撑不了太久。
这可不行。
当沈雾非一行人抵达岳灵城，受到岳灵城的城主热情款待。
不仅为她们接风洗尘，还准备院子给她们歇息，并派来不少侍从伺候，如此规格，堪比迎接国主级别的贵客。
休息一晚，沈雾非带着阿罗和孩子前往岳灵城的灵殿。
来到灵殿，已有灵师等在那里，迎接她们的是灵殿的殿主。
每个灵殿都有一位殿主，殿主则是灵殿中灵力最强的灵师，岳灵城的灵殿殿主姓徐，看着已经不年轻，眼尾处能看到皱纹。
“徐殿主，打扰了。”沈雾非行了一礼。
徐殿主回以一礼，看她们的目光很是温和，笑道：“沈灵师不必多礼，早已耳闻沈灵师的事迹，没想到今日能见到沈灵师，倒是我等荣幸。”
跟随徐殿主一起过来的灵师们也好奇地打量沈雾非。
自从妖魔道的消息传出来，得知有人族灵师打败妖王和紫眼魔族后，灵师们对此便振奋不已，都想见一见她。
虽然也有些隐秘的传闻，不过灵殿的灵师们心思都很纯粹，他们敬仰强者，追逐强者，却不会因此忌惮她，更不会在意那些传闻。
只要沈雾非不堕落为咒师，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这便是灵师的行事准则。
彼此寒暄过后，一行人来到大殿稍坐。
灵师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虚礼，待坐下后，徐殿主直接问：“不知沈灵师来此有何事，如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沈雾非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说：“听闻徐殿主和涂灵城灵殿的甘殿主原是同门，涂灵城遇袭那晚，甘殿主曾向外送出灵蝶求助，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不知徐殿主可知这事？”
阿罗默默地抱着孩子坐在一旁，听到沈雾非的话，眼眸微颤。
涂灵城的灵殿灵师们战死之事，一直是她的心魔，无法放下，每当回想那晚的事，她就心痛如绞。
她没想到，沈雾非会亲自来查这事。
徐殿主没料到她会来问这个，愕然片刻，黯然道：“这事我知道，甘师妹放出的灵蝶半途时被拦下了。”
“被拦下？”沈雾非疑惑，“谁拦下的？”
灵师的灵蝶有穿梭空间之能，一旦放出，很少能被拦下，妖魔难以发现这些灵蝶，不会耽误灵蝶的求助。
“是咒师。”徐殿主温和的面容变得冷冽，“当时有几个咒师出手，拦住涂灵城灵殿放出的灵蝶，我等得到消息时，涂灵城已经……”
说到最后，她有些哽咽。
得知同门师妹战死，她不是不难过的，只是灵师有守城之责，就算想探查这事，也不能越过城主，须得到城主盖章的文书才能派人去探查，一来二去便耽搁了。
沈雾非微微皱眉，正色道：“徐殿主，今日我来此，便是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帮助，涂灵城灵殿的灵师和百姓不能就这么枉死。”
徐殿主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她要为涂灵城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这无可厚非，而且以她的实力，她绝对能做到。
徐殿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问道：“沈灵师原来是出自涂灵城的灵殿吗？”
若不然，她为何执意查这事，要为涂灵城的灵师和百姓讨个公道？
对于沈雾非的横空出世，人妖魔三方都十分重视。
然而不管是妖魔那边，还是人族这边，居然都查不出她的来历，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突然间就出现，然后以绝对的实力为天下所知。
在此之前，她是哪个灵殿的灵师，有什么经历，生平如何，没有人知道。
沈雾非微微一笑，“涂灵城的灵殿于我有恩。”
她不知道前尘往事，但她知道涂灵城的灵殿对她有大恩，有恩必报是她的行事准则。
徐殿主没多想，以为她不愿意说。
涂灵城对她有恩，所以她要报恩，便是这么简单。
心里多少有些欣慰，想到战死的同门师妹，她也不吝啬将涂灵城相关的消息告诉她。
说完这些，徐殿主犹豫了下，说道：“不知沈灵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沈雾非坦然道：“自然是先去找那些咒师。”
哪知徐殿主却有些担忧，委婉地道：“沈灵师，那些咒师确实作恶多端，不过听说有些咒师是听令于人……”
沈雾非神色淡然，“我明白了，多谢徐殿主告知。”
明白她有所决定，徐殿主不再说什么。
她的目光转到旁边的阿罗身上，以及她抱着的孩子，见孩子脸上覆着灵缎眼罩，说道：“这孩子是沈灵师的女儿？”
“是的。”沈雾非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抱过孩子。
徐殿主没问孩子为什么要戴着眼罩，笑着问了问名字，然后给了一块刻着灵纹的灵纹玉作见面礼。
灵殿长辈一般会给晚辈赠送灵纹玉作见面礼，是一种对晚辈的认可，得到灵纹玉的孩子长大后，若是灵师，便可以带着灵纹玉来灵殿修行。
这也是徐殿主的一份心意。
沈雾非谢过徐殿主，又和她聊了会儿，终于起身告辞离开。
送她们离开时，徐殿主说道：“若是无事，沈灵师还是赶紧离开罢。”
作为灵殿的殿主，她也听说了城主昨天为沈雾非接风洗尘的事，固然因为沈雾非如今在妖魔中有“人族最强”的称号的原因，但城主的招揽之意也很明显。
灵殿虽然守护百姓，却不能插手城中的权力。
纵使知道城主的打算，灵殿也不好过问。
沈雾非明显心系涂灵城，绝对不会接受岳灵城的招揽，就怕城主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
沈雾非朝她笑了笑，表示过两日就会离开岳灵城。
刚回到休息之地，就听说城主派人过来，请她去城主府与宴。
沈雾非直接拒绝了，表示她要做些灵纹玉赠送给城中的百姓，以此感谢城主的招待。
前来请人的城主府的侍从脸色有些僵硬。
这还是第一次，有灵师如此不识抬举，居然敢拒绝城主的邀请，但想到面前的这位灵师可是连妖王和紫眼魔族都能打败的人族最强者，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阿罗看在眼里，有些忧心，“灵师大人，如此是否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沈雾非拿着灵玉，在上面刻下灵纹。
灵玉本就携带着纯粹的灵力，随身佩戴这种东西对身体有好处，而且经过灵师刻下灵纹的灵玉，效果更好，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挡住妖魔的攻击，是很受人族欢迎的东西。
“若是得罪岳灵城的城主，只怕其他城的城主得知这事，将来会联合拒绝灵师大人入城……”
在这个乱世，那些城主的权力很大，能拒绝灵师入城。
灵师若是不能入城，不能被承认的话，很多事便不好行动。
沈雾非压根儿没放在心里，朝阿罗笑了笑，“没事，我若是想进城，没人能阻拦我，我想离开，同样没人能阻止。”
阿罗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她。
旁边拿着饼干磨牙的司凌宝宝看了看阿罗，心知阿罗这么想没什么不对，她毕竟是灵殿出身的侍女，很多观念都受灵殿影响，甚至带着这个时代的烙印。
阿罗还不明白，“人族最强”代表着什么。
不仅是她，这个世界的那些当权者也一样，估计以为能像拿捏那些灵殿的灵师一样，想要拿捏她娘。
可惜，她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强者，拥有强者的一切秉性，怎么会允许一群蝼蚁拿捏她，她没大开杀戒，还算是克制了。
司凌宝宝笑眯眯的，已经开始期待她娘对上那些不长眼的当权者。
涂灵城的覆灭，估计也有那些当权者插手之故，要不然那些咒师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出现，拦住灵涂城灵师放出去的灵蝶呢？
沈雾非将一块刻好的灵纹玉递给阿罗，“阿罗，这个给你，好好戴着。”
阿罗受宠若惊，“灵师大人，真的要给我？”
“是啊。”她亲自帮阿罗戴上，“这枚灵纹玉将会保佑你，一生平安。”
阿罗顿时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欢欢喜喜地看着脖子挂着的灵纹玉，这是灵师大人亲手给她做的呢。
她摸了又摸，然后帮忙将刻好的灵纹玉用绳子一枚一枚地串起来。
直到半夜，沈雾非将所有空白的灵玉都刻好，用纸鹤送去灵殿，让灵殿发给那些需要的百姓。
灵师还人情，一直都是这么简单。
两日后，沈雾非带着阿罗和女儿一起离开岳灵城。
岳灵城的城主亲自过来送行，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说道：“沈灵师，岳灵城随时欢迎您的到来，日后沈灵师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以……”
话还没说完，在沈雾非漫不经心地看过来时，明智地将之咽下。
同样来送行的徐殿主当作没看到。
听说这两天，城主好像在府里遇到些不好的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想也知道和沈雾非有关，而且沈雾非根本没有掩饰是自己动手的意思。
从沈雾非好好地站在这里，准备出城，岳灵城的城主反倒不敢吭声，便知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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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灵师12
半个月后, 她们正在休息时，某位魔王突然出现。
听到突兀的脚步声，阿罗正要警惕, 转头看到从林中走来的魔族时，很快又淡定了，继续忙碌晚饭。
虽然是在路上，有诸多不便, 但在吃食上也不能亏待了灵师大人和小殿下, 所以对于每顿饭阿罗都做得很细心，还会做出不少花样。
沈雾非坐在牛车里, 正和孩子一起玩。
她已经感知到魔族的气息，不过并没有在意，继续扶着孩子的小手，托着她站起来。
司凌宝宝蹬着两条小腿, 努力地学习站立, 不想再做爬行动物, 她要直立而行。
就在这时, 牛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撩开。
司凌宝宝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正好和进来的魔族四目相对，然后整个人都傻住了。
她现在没有戴灵缎眼罩啊啊啊！！
魔族的目光掠过孩子玉雪可爱的包子脸, 以及那双熟悉的紫色眸子，先是朝沈雾非说：“我回来了。”
沈雾非嗯一声，神色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要说“我回来了”？这里又不是他的家, 不需要用到“回来”这种称呼吧？
司凌宝宝僵硬地扶着她娘的手站着，心里也腹诽便宜爹可真会说话。
居然说“我回来了”, 明明他们现在还没什么关系呢, 便宜爹就是自己倒贴过来的, 一看就很廉价的样子！
魔族淡定地坐到母女俩的对面，目光终于落到司凌宝宝的脸上。
司凌宝宝被他看得浑身僵硬，小腿一蹬，直接扑到她娘怀里，将脸埋着，不想给他看。
倒是沈雾非有些疑惑，问道：“你看什么？”
魔族盯着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孩子，目光重新转到她身上，说道：“不，没什么。”
沈雾非不是个喜欢寻根究底的，对他并不防备。
虽然是因为这位魔王的容貌太过昳丽出众，让她心生好感，但更多的还是缘于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任，只要她不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能伤害到她的女儿。
这是她的底气。
“你这次去岳灵城怎么样？”临渊问道。
沈雾非便将自己在岳灵城得到的消息和他说了说，并告诉他，接下来她要去找那些咒师，为涂灵城枉死的人讨个公道。
她对魔族道：“事情有些麻烦，你如果不想掺和就走吧。”
临渊不禁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没什么温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目空一切的狂妄。
“于我而言，这世间没有什么叫做麻烦的。”他含笑说，“我是天生的魔，人族的规矩并不适用我。”
沈雾非提醒他，“人族有灵殿。”
人族确实弱小，但自从千年前，人族诞生灵师后，人族与妖魔之间的争斗开始转变，人族不再是一味失败，任由妖魔宰割，甚至因为人族的某些优势，这片大陆终将会属于人族，妖魔则远遁大陆。
这是这片大陆的未来，不管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临渊一双紫眸幽幽地看着她，突然叹息一声，“你不必提醒我。”
他知道自己能看出来的事，她自然也能看出来。
这让他心里很不快，发现原本定下的计划可能会失败，甚至自己绝对会败在这个人族手里。
千年前，人族诞生灵师，妖魔也诞生了一则预言。
如果说人族灵师的出现改变了人族在大陆的地位，那么妖魔的预言则是妖魔为即将到来的命运作准备。
妖魔想要得到妖魔之眼，让这片大陆重归至暗。
沈雾非又看他一眼，抱着怀里的孩子，突然问道：“我给你的灵珠呢？”
临渊：“……”
“丢了？”沈雾非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清潋的眸子没有情绪，却又蕴含着绝对的强势。
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司凌宝宝小心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魔族，对上那双熟悉又幽暗的紫眸，不禁暗暗吞咽唾沫。
她实在太熟悉便宜爹了，熟悉到只要看他云淡风轻地抬眸，就知道他要搞事。
便宜爹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只有本能的追逐，还有喜欢搞事的本性，一旦发现世界不如他的意，或者觉得活着很无聊，绝对要搞个大的。
难道她娘的存在都不能让他有兴趣，又想搞个大的？
应该不会吧？
临渊道：“我放到魔宫了。”
沈雾非哦一声，“你没吃？”
“……没有。”
明白他为什么不碰她的灵珠，她突然弯唇笑了下，对面的魔族移开目光，耳尖有些红。
**
阿罗做好饭后，叫他们出去吃饭。
因为魔族的到来，她又多做了些，也没别的，至少要在魔族面前表现得大方一些，不能堕了灵师大人的面子。
阿罗抱过司凌宝宝，给她喂辅食时，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一人一魔，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她挠了挠头，还想细看，就听到小殿下叫她。
“罗！”
“诶！”阿罗笑盈盈地应一声，不再看他们，专心给孩子喂饭。
司凌宝宝吃得很香，她要努力多吃点，赶紧长大，以后才能帮她娘。
几人用完饭，收拾了下，然后继续前行。
牛车蜿蜒前行，因为被妖魔坊市里的妖魔改造过，车厢内很平稳，就算走在颠簸的山路上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牛车虽然看起来走得慢吞吞的，因为有沈雾非的灵力点化，速度并不比马车慢。
经过一座山头时，一道怪异的鸟鸣声响起。
阿罗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阵杀声传来，很快他们的牛车就被一群山贼围住了。
阿罗面无表情，很好，又是一群主动送人送钱的傻子。
山贼们看到这辆豪华的牛车，觉得他们今天可以大赚一笔。
从牛车进入这片山林，他们就一直盯着了，确认只有一辆牛车，没有随行的侍从，带着一批人马就直接出手。
等看到从牛车走下来的一对年轻男女，越发确认这是一对私奔的贵族男女，牛车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贵族出行一般都是乘坐牛车，认为牛车是贵族的标志。
不过贵族大多都贪生怕死，出行时不仅会有侍从跟随保护，还会聘请灵师。
沈雾非今天没有穿灵纹袍，穿的是一身素色的衣裙，披着一件月白色绣梅花的披风，在这群山贼眼里，认定她就是个跟着情郎私奔的贵族小姐。
就在山贼们兴奋时，便见他们眼里跟着情郎私奔的贵族小姐伸手一抓，抓出一把雪亮的大刀。
山贼们：“？？？”
一刻钟后，沈雾非对这群山贼道：“你们去涂灵城，将涂灵城建起来，等我过去。”
山贼们僵硬地跪在那里：“是是是，一切听从灵师大人的指示！”
“行了，我们走吧。”
山贼们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深深地埋着脑袋，恭送牛车离开。
直到牛车消失在前方，山贼们不禁互相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要是知道他们打劫的是一位厉害的灵师，他们绝对不会傻得跑出来，不仅被灵师揍了一顿，还被她强迫着立下契约，如果他们敢违反契约，将会不得好死。
**
牛车走远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哭声。
临渊一双紫眸看向对面正拿着本书，给孩子读故事的人族灵师，问道：“你最近捉了不少山贼？”
看她刚才熟练的举动，显然不是第一次对付山贼。
“是啊。”沈雾非道，“这世道流窜在外的山贼土匪太多了，杀了挺浪费的，不如送去帮忙建城。”
光是杀山贼就杀太多了，她决定还是将这些山贼利用起来。
临渊又问：“你要重建涂灵城？”
“是的！”沈雾非点头，阿罗对涂灵城的感情很深，那再给她一个涂灵城也无妨，虽然不是以前的涂灵城，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至少有个慰藉。
作为一个天生的魔，临渊很明白人族的那套东西，提醒道：“涂灵城一旦重建，昔日的城主会回来。”
涂灵城出事那晚，听说城主在侍从的掩护下，抛下一城百姓逃走。
只要那座城还叫涂灵城，作为城主便有掌控涂灵城的权力，这便是人族定下的秩序，虽然他看不上，但不得不说人族的秩序便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人族也习惯了。
沈雾非平静地道：“回来就回来，看看能不能用，能用就让他辅佐管理涂灵城，不能用就让他去搬石头修路。”
临渊神色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她这么想也挺正常的。
司凌宝宝抬头看向她娘，眼睛弯起。
她娘果然是一个彻底的强者思维，那些不相干的人于她而言只有两种，有用和没用，有用的便用着，没用的就放到能用的地方，绝对不会浪费人力。
至于那些人的想法，会不会反抗？一个强者会在意蝼蚁的想法和反抗吗？
临渊不再说这些，他靠坐在那里，一双紫眸幽幽地盯着母女俩。
司凌宝宝已经被他看得麻木了，决定彻底放飞，既然他什么都不说，那她就当作便宜爹没发现吧。
至于灵缎眼罩，反正都被他看到脸了，那还戴什么。
阿罗见她没再扒眼罩戴，也没多想。
沈雾非更不会在意，虽然孩子还未满一岁，按理说是个应该没有自己想法的小婴儿，一切由大人作主，但她偏偏给孩子十足的尊重，不愿意的事不会强迫她，喜欢的也随她，只要不是什么坏习惯就行。
司凌宝宝以为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就算多了个便宜爹，他自己要憋着，那也不用在意。
只是没想到，在她娘又一次杀死那群气势汹汹来袭的妖魔时，便宜爹突然不做人了。
沈雾非刚将刀上的血珠子振落，收刀入鞘，便听到身后的魔族说：“司凌是我的孩子，是吗？”
抱着司凌宝宝站在不远处的阿罗顿时傻住了，惊悚地看着他。
沈雾非也转头看过去。
一时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站在那里的魔族。
他身上的魔气翻滚，刚才他动了手，魔气形成的月精轮斩杀一片，使得他此时看起来气场极强，杀意凛然，令人不敢直视。
司凌宝宝瞅着他，觉得现在的便宜爹很有当初追着她大哥打的气势，看起来挺可怕的。
她想了下刚才的事，难道那些来袭的妖魔做了什么惹怒他，让他终于不再憋着，决定挑明。
沈雾非眨了下眼睛，说道：“司凌不是魔族！”
阿罗回过神，赶紧点头，抱紧怀里的孩子，明明小殿下就是个正常的孩子，身上可没有魔族的气息——就算有紫色的眼睛，但这应该不代表什么。
虽然她一直怀疑小殿下的脸和这位魔族长得很像，不过好看的人都是有些相似的，这也不代表什么。
临渊无视周围的妖魔的尸体，一双眼睛盯着沈雾非，“她和我长得很像。”
至于为何这孩子身上没有魔族的气息，看起来就是彻底的人族孩子——他心里有些想法，因为不太确定，不能点出来。
沈雾非不由转头看向阿罗怀里抱着的孩子，又看看临渊，终于恍然，“司凌和你确实长得挺像的。”
就是孩子还小，一张圆呼呼的包子脸，长得再好看也有限，更多的是一种人族幼崽特有的可爱。
不像成年的魔族，施施然地站在那里，那张难以描摹的脸，让世间为之失色。
正是因为孩子还小，沈雾非一直没意识到，她的孩子和临渊长得很像。
但在他提出来后，总算反应过来，心里也有些疑惑。
沈雾非用帕子擦干净手，然后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认真地审视她的脸。
司凌宝宝：“……”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娘这么迟钝，怪不得见到便宜爹后，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还以为她娘是将一切掌握在心中的大佬，原来是根本没意识到。
沈雾非认认真真地观察完女儿的脸，其实也不能确定。
直到牛车重新上路，她仍在想着女儿和临渊到底有没有关系，难道临渊真的是她女儿的爹？
“我也不知道司凌是不是你的孩子。”她坦率地说，“司凌出生后不久，我受了重伤，昏迷大半个月才醒过来，醒来后便没了记忆……”
这些是外人所不知道的事。
人妖魔三方都在寻找她的来历，然而都没能探寻到丝毫，就连阿罗这个陪她最久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知道她的来历的人都已经死在涂灵城被灭的那晚。
临渊不禁皱眉，他同样不知道这事。
原来她失忆了……
想到她曾经受过重伤，几乎让她死在涂灵城，心里就极度不舒服，魔气不受控制地在体内翻滚流窜，提醒着他什么。
“临渊？”沈雾非叫了一声，察觉到这个魔族的状态不对。
司凌宝宝也警惕地看他，觉得便宜爹好像受到什么刺激，要发疯的样子。
临渊抬眸看她，一双紫眸隐隐浮现血色。
司凌宝宝和他的双眼对上，顿时吓住了，便宜爹这种将要被魔性掌控的模样，比她大哥入魔时还可怕，至少大哥还能控制，他只怕不知道怎么控制……
好半晌，临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恢复了些许。
他深吸口气，将体内疯狂乱窜的魔气压下，说道：“前阵子我回了魔宫一趟。”
沈雾非闻言，便知是他离开的那半个月，原来他是特地回魔宫了。
“我回魔宫查了些事，确认我并没有子嗣诞生，也没有任何人敢拿我的血肉制造出个孩子……”
临渊一边说，一边盯着沈雾非怀里的孩子。
对于这个孩子，他非常在意。
或者说，在见到沈雾非的第一眼，得知她居然有孩子时，他就十分在意。
他是循着灵眼的消息而来，准备在见到灵眼里，便将她控制住，带回魔宫。然而当看到“灵眼”，他已然忘记所有的目的，忘记这些年对“灵眼”的执着，虽然明知道这很不对，仍是选择放纵自己，留了下来。
以他敏锐的观察，他很快就意识到，灵眼的孩子和自己长得很像。
虽然孩子的五官尚未长开，看起来小小的，肉呼呼的，但也能从她的脸窥探出她日后的长相。
分明就是照着他的脸长的，和他的容貌极像的孩子。
长得这么像，要说没点关系不对吧？
察觉到这孩子和自己长得像后，临渊心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惊喜。
他所在意的“她有个孩子”这事——如果“她有个孩子，这孩子其实是他的”，那么这将会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
只要是她带来的，不管是什么，好像都非常值得高兴。
但他不能因为孩子的长相就认定这孩子是自己的。
所以他回魔宫一趟，便是想去查清楚，是否有谁胆大包天做了什么，给他弄出个后嗣。
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到，也无法确认这孩子和自己有关。
临渊没有失去过任何记忆，自诞生伊始，他便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以他的实力，应该没有人能算计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平白给他造出个孩子。
那么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沈雾非安静地听完他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慢吞吞地说：“其实我对这孩子的来历也很疑惑，我觉得我也没生过孩子……但她确实是我的血脉，有和我相同的灵力气息。”
作为一个负责的成年人，失忆醒来发现自己有个孩子，当然是负起养育的责任，孩子都已经存在，就算觉得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也不能抛弃她。
临渊皱眉，他自然相信她的话。
强者的感知很少会出错，达到她这样的实力，既然她觉得自己没有生过孩子，那孩子肯定不是她生的。
问题来了，这孩子到底哪里来的？
一人一魔说着，纷纷低头，看向面前的孩子。
被他们盯着的司凌宝宝：“……”
不知道这时候闭上眼睛装睡行不行？她是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宝宝呢，说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说得急了还会流口水……这让她和他们坦白，恕她做不到。
于是司凌宝宝伸出小胖手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样。
沈雾非果然没有再探究，将孩子抱到怀里，拍了拍她的小身子哄她睡觉。
司凌宝宝将脑袋扎在她娘怀里，闭上眼睛开始装睡，逃避两人的目光。
可惜她能逃避，两个大人却没有跳过这个话题。
临渊看着她熟练地哄孩子，冷漠的神色不觉添了些许温柔，一看便知道她对孩子不仅有耐心，而且是爱着她的。
虽然这孩子来历不明。
他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吗？”
“当然想。”沈雾非很干脆地说，“但我没有记忆，你也查不出，这也没办法的事。”
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可能不管她。
没有谁会防备这么小的孩子。
临渊又沉默了下，说道：“如果这孩子真的是我的……你还是愿意养她吗？”
“为什么不愿意？”沈雾非觉得他这话很怪，“这也是我的孩子。”
临渊直视她，一双紫色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确认她脸上的神色，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她真的愿意养他们的孩子……
司凌宝宝觉得自己快要无法装睡了。
来了来了，便宜爹果然问了，听到她娘的话，他岂不是要爽死？她娘居然愿意为他养孩子，这得多幸福啊？
要不是自己就是那个孩子，她估计都得劝她娘别养了，给这种蛇精病魔族养孩子，小心会被他生生世世纠缠。
好半晌，临渊道：“既然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会和你一起好好养她。”
说这话时，他的眼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沈雾非看他一眼，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然后嗯了一声。
孩子爹长得这么好看，孩子像他，长大后一定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其实也不亏。他愿意留下来养孩子，这算不算用孩子将他绑住了？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故意用孩子将人绑在身边的“渣男”。
只有司凌宝宝面无表情地将脸扎在她娘怀里。
虽然她以前没被爹娘养过，完全是自生自灭，自己将自己拉扯着长大的，但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让便宜爹一起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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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灵师13
自从临渊表示, 作为孩子的父亲，他也会一起好好养孩子后，确实也开始身体力行地帮忙养孩子。
有他帮忙, 阿罗终于不用在沈雾非忙时一个人带孩子，轻松不少。
虽然变轻松了，但阿罗实在不太习惯，总忍不住纠结。
小殿下的父亲怎么会是魔族呢？
这事若是传出去, 会不会引来人妖魔三方的讨伐？届时, 灵师大人和小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阿罗其实并不在意司凌宝宝的亲生父亲是谁，就算是魔族这事让她震惊了点, 但沈雾非母女俩的安危更让她重视。
她并不希望这事给母女俩带来危险。
而且一个人魔混血的孩子，人族会本能忌惮她体内另一半的魔族血统，魔族则会瞧不起她的血脉不纯粹，妖族更是会将之当成一个笑话看待。
三族都不会承认这个孩子, 她无法融入任何一个种族。
小殿下不是太可怜了吗？
在阿罗无比纠结时, 就看到抱着孩子的魔族, 父女俩正在大眼瞪小眼。
此时父女俩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五官，让人能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确实是父女, 绝对不会让人认错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罗不禁多看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当父亲的抱起孩子时, 孩子总是面无表情，紧绷着张包子脸, 从来没给个笑脸, 甚至努力正襟危坐的样子, 多少有点搞笑。
孩子完全没有在阿罗和沈雾非面前的放松。
阿罗默默地看着，利落地做好晚饭，叫大伙过来吃饭。
将孩子的辅食准备好后，阿罗正要伸手将孩子抱过来喂饭，就听到魔族说：“我来喂吧。”
阿罗犹豫了下，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装着辅食的碗递过去。
毕竟这是孩子的父亲，她也不好阻止作父亲的照顾孩子的心意。
司凌宝宝则是面瘫着脸，无声地拒绝。
她不想让便宜爹喂她吃饭，一看就知道便宜爹不会照顾孩子，她不想自己受罪，也难以接受便宜爹给自己喂饭的事。
可惜孩子的意愿没人在意，就连沈雾非这当娘的也默许了。
既然临渊是孩子的父亲，父亲照顾女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沈雾非并不阻止父女俩亲近，有时候还会直接将孩子递给临渊照顾。
出乎意料的是，临渊给孩子喂饭这事做得有模有样，并没有让孩子受罪，能关注到孩子的需要，喂进嘴里的食物温度适中，份量适中，不会让她烫到或者太大口噎住，甚至还会适时地喂点水，以免喉咙太干。
被喂饭的司凌宝宝不禁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便宜爹，突然想起，便宜爹其实也是养过孩子的，虽然没了记忆，但他的本能应该还在。
阿罗看着父女俩，也是大为惊讶，还以为男人养娃都是活着就好，但他出乎意料的细心呢。
她惊讶地问：“临渊大人以前也养过孩子吗？”
“没有。”临渊淡然地说，“这是第一次。”
司凌宝宝瞅着他，要不是现在说话不利索，都要反驳他。
明明以前就养过。
吃过饭后，阿罗和沈雾非一起收拾东西，临渊抱着孩子傻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
“你带司凌去走走，当作消消食。”沈雾非说道，“司凌很喜欢饭后被抱着散步。”
临渊哦一声，默默地抱着孩子去散步。
司凌面瘫着脸，她只是想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免有什么危险，并不是真的喜欢被人抱着散步——又不是她自己散步，有什么好喜欢的？
虽然心里吐槽，仍是只能乖乖地被便宜爹抱着散步。
散步完后，他们继续出发。
牛车里，临渊抱着孩子坐在那里，一大一小盯着对面忙碌的沈雾非。
她正在调试一个寻人罗盘，看到罗盘上的指示，知道要寻找的目标就在附近。
傍晚时分，牛车抵达一个村子，他们决定晚上就在村子里歇息。
这个村子很小，村里人不多，是一个没有灵师驻守的村子，从村民们的状态能看出，他们的生活十分不如意。
这也能理解，这世道没有灵师驻守的地方，山贼土匪和妖魔横行，时常受到两者侵扰，村民们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因为沈雾非这位灵师，村民们没有拒绝他们的借宿，甚至村长还将自家最好的屋子腾出来让他们休息。
阿罗和小纸人一起将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将主卧室给一家三口休息。
司凌宝宝瞪圆了眼睛。
不对吧，她娘和便宜爹这辈子还没确立关系呢，就算有个孩子，也处于搭伙养孩子的阶段，不能就理所当然地安排他们住在一起啊！
这是不对的！
正当司凌宝宝纠结着要不要做点什么坑爹的事将他们分开时，便听到沈雾非说：“今晚麻烦你照顾司凌，我尽量明天下午回来。”
临渊抱着孩子，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沈雾非的神色从容而自信，“不过是一些咒师罢了，我能对付。”
临渊自然相信她的实力，没再说什么，只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司凌的。”
沈雾非朝他弯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怀里孩子的头发。
吃过饭后，沈雾非便准备出门了。
司凌宝宝朝她伸手，在她抱住自己时，紧紧地搂住她。
这辈子她还没和她娘分开过呢，想到今晚要和便宜爹一起睡，她心里就很那啥，不太乐意。
“司凌怎么啦？”沈雾非见孩子恹恹的，以为孩子舍不得自己，和她贴了贴脸，柔声说，“娘很快就会回来，宝宝和爹、阿罗在村子里等娘，好吗？”
司凌宝宝含糊地应着，小手仍是紧紧地搂着她。
最后还是沈雾非哄了又哄，总算将孩子哄好，然后交给孩子她爹。
孩子爹抱着孩子，站在村口送她离开，父女俩的模样俨然就是一对望“妻”石、望“娘”石。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临渊低头看了孩子一眼，抱着她慢吞吞地往村子里走。
暮色下的村庄安静宁逸，远处是青山绿水，炊烟袅袅。
一身玄衣白罗大带的魔族，贵气雍容，清淡悠远的神色，如同难以靠近的神魔，与这个宁静的村庄格格不入。
村民们远远看到他时，自觉地避开，这样的贵人不是他们能靠近的，以免冲撞到他。
也因为离得远，村民们没有注意到魔族那双紫色的眼睛，自然也没有认出他是魔族，以为他是路过村子的贵族。
晚上，司凌宝宝被阿罗照顾着洗漱过后，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就被便宜爹抱回房。
房间很小，屋内的摆设不多，虽然阿罗已经努力地整理一番，也不能掩饰这房间的简陋。
床上铺着他们带来的被褥，温暖而干净。
司凌宝宝被放到床上时，便盘腿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瞅着便宜爹，想到今晚要和他同住一间房，心里就抗拒。
在司凌宝宝抗拒时，临渊站在床前，看着床上面无表情的孩子。
父女俩面无表情地对望片刻，然后临渊施施然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双手搭在膝上，姿态优雅。
明明是一张掉漆发黑的木椅子，偏偏给他坐出了魔王宝座的气势，那张日月为之失色的卓越面容，随肆又优雅的姿态，仿佛在迎接万魔的臣服。
司凌的包子脸瘫得越发的厉害。
她又想起某些事，现在的便宜爹这模样，和仙灵界的魔帝简直一模一样，让她怀疑便宜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正想着，就听到魔王开口：“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有记忆，你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司凌：“！！！！！”
魔王双手交叠，一双幽暗的紫眸看着床上的孩子。
如果是正常人，不会去怀疑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就算这孩子偶尔表现得不太正常，但也不会怀疑她知道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知道什么也有限吧。
魔王看到孩子瞪大眼睛，一副要炸毛的样子，唇角勾了勾。
似乎对吓到孩子的事，让他感觉到十分愉悦。
司凌多了解他啊，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便宜爹故意的，居然故意吓她，真是太可恶了，她要告诉她娘！
她现在可不是孤苦无依的小婴儿，她是有娘亲撑腰的！
便宜爹就等着她以后告状吧！
吓完孩子，魔王又说道：“说吧。”
司凌冷笑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不、说！”
说完后赶紧闭上嘴巴，生怕口水流出来，她绝对不要做出这种不华丽的行为，不然一定会被便宜爹嘲笑上万年不止。
魔王与孩子对视片刻，确认这孩子确实不肯说，不禁有些苦恼。
孩子太小了，打不得、骂不得，很多手段都不能放在她身上，除了她自己愿意说外，还真不能强迫。
明白这点后，魔王叹息，改换另一个问题：“你娘身上有什么问题？”
如果魔王爹问别的，司凌一定不肯说，但偏偏他问的是她娘，司凌却不能无视。
她沉默了下，说道：“复、活！”
虽然只有两个字，仍是让魔王明白了，他的瞳孔紧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麻痹了下，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空白。
司凌一直盯着他，看到他的反应，心里了然。
果然，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改变这份执念，就算没有任何记忆，仍会本能地为这事执着。
“复活啊……”临渊的声音有些飘渺，“如何复活呢？”
他想起沈雾非曾经说过的事，当初是涂灵殿的灵师将受伤的她带回去，昏迷了半个月后，她在火海中苏醒，记忆全失，并且在西灵村修养大半年，身体方才恢复……
可是，她的身体真的恢复了吗？
会不会只是……
看到那双幽暗的紫眸染上阴翳般的猩红，司凌不由大惊，叫道：“你、别——咳咳咳……”
因为说得太急，被口水呛住了，司凌宝宝咳得昏天暗地，原本坐着的小身子往前扑倒，像只小青蛙似的趴在那里咳。
孩子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引来隔壁阿罗的注意，她跑过来敲门，焦急地问：“临渊大人，小殿下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嗽得这么厉害？”
孩子的咳嗽声也让临渊的眼眸恢复清明。
看着咳得差点喘不过气的孩子，他伸手将孩子捞起来放到膝盖上，为她顺气，直到她缓过来。
他朝门口道：“没事，呛到了。”
门口的阿罗闻言，虽然还是担心，但想到里头的魔族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应该会好好照顾她的，于是没有闯进来。
灵师大人既然将孩子交给他，代表这个魔族应该是能信任的。
临渊没在意门外的灵殿侍女，倒了怀温水过来喂孩子，一边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口水呛到……”
正在喝水的司凌宝宝差点想一口水喷死他。
谁大了？谁大了？！！！她才八个月大，还是个小宝宝呢！
生气的司凌宝宝鼓着包子脸，决定不理便宜爹。
可惜当爹的是个无比任性的魔，孩子不理他，他就骚扰孩子，捏着她的包子脸问：“还有呢？多说点，你娘的事都告诉我！”
司凌扭过头，同样任性，大声地拒绝：“不！”
父女俩开始较劲，谁都没有向对方妥协。
从这也可以看出这对父女俩的脾气其实都差不多，不愧是父女。
最后还是作为孩子的司凌宝宝抗不过小婴儿的本能，在和便宜爹的较劲中，身体一歪，不知不觉间睡过去。
床前的魔王盯着睡得流口水的孩子，唇角微抽，伸手将她像条小虫子一样扭着的小身子摆正，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好半晌，他伸出手，轻轻地笼在孩子脸蛋上方。
这张脸很小，长大后，定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或许这是“他”故意的，不为别的，只为了她喜欢。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很清楚地意识到，沈雾非很喜欢自己这张脸。
既然如此，那和他长得很像的孩子，她肯定也会喜欢。
这是很容易便能推测出来的事。
原来真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孩子啊！这孩子应该是复活她的关键，他才会想方设法地弄出来。
临渊默默地收回手，继续盯着孩子的脸，猜测着那些他并不记得却很重要的事。
“他”又要怎么复活她呢？
**
小孩子的睡眠质量很好，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看到坐在床前的便宜爹，她也不在意，揉了揉眼睛，含糊地喊着：“罗~”
阿罗得到允许，进来抱起床上的孩子去洗漱更衣。
将孩子打理得干干爽爽后，又将她送回到她亲爹那里。
司凌瞅了亲爹一眼，想起早上醒来时所见，便知道她爹昨晚应该在床前坐了一晚，想到魔族几天不睡也没什么，她很快又淡定了。
今天的父女俩和平时差不多，仿佛昨晚他们都没有挑破那些事，该如何就如何，绝口不再提它。
父女俩都盼着沈雾非回来。
一个盼着娘，一个盼着“妻子”。
傍晚时，沈雾非终于回来了，还未进村，就看到等在村口的父女俩。
高大俊美的男人抱着柔软可爱的孩子，父女俩如出一辙的脸蛋望过来，瞬间宁静的村庄变得虚无，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站在那里等候的父女。
沈雾非难得怔忡，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娘！”
“非非……”
司凌宝宝大声地叫娘，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盖过魔王低沉悦耳的声音，但不管是沈雾非还是司凌宝宝都是耳聪目明之辈，都听到了。
沈雾非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魔王。
司凌宝宝则受到惊吓，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就炸毛。
便宜爹在叫什么啊？居然叫她娘“非非”，他哪里来的脸这么叫她娘？他们现在只是搭伙养娃的关系啊！！！！！
不管司凌宝宝心里如何拒绝，魔王面上看着十分淡定，解释道：“我们都有个孩子……我觉得这么叫比较亲近。”
沈雾非想了下，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解释，默许了这事。
司凌宝宝：“……”哪里不对？
司凌宝宝陷入纠结中，没有注意到两个大人无比自然地并肩而行。
“这次还顺利吧？”临渊询问，确认她身上没有什么伤，那一身灵纹袍崭新无比，灵光熠熠。
沈雾非道：“挺顺利的，正好得到不少消息。”
这次她去寻找那些咒师，从这些咒师那里得到涂灵城覆灭的真相。
妖魔夜袭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还有其他势力对涂灵城出手，以及牵扯出当权者的一些恩怨及政治考量。
总之，涂灵城的覆灭是多方因素，但死在那晚的灵殿灵师和那些百姓又是何等的无辜，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阿罗原本高兴沈雾非平安回来，等听完她带回来的消息，顿时红了眼睛，愤怒又悲伤。
“……所以，只是因为涂灵城的城主得罪一个大妖，有人希望城主付出代价？”她捂着脸，压抑地说，“灵殿的灵师大人们就这么死了吗？那些死在妖魔袭击中的人又算什么？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
沈雾非拍拍她颤抖得肩膀，温声道：“阿罗，涂灵城会重新建起来的，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死去的人不能复活，但活下来的人会背负他们的意志前行。
阿罗抬起脸，眼睛还红着，眼角挂着泪。
“我们明天就去涂灵城吧。”沈雾非道，“那晚还有不少人活下来，应该分散在涂灵城附近，等涂灵城重建后，便发出消息，他们会回来的……”
阿罗终于露出笑容，嗯了一声-
晚上，沈雾非洗漱过后回房休息。
刚进门，就见到正在大眼瞪小眼的父女俩，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前。
发现她回来，父女俩同时抬头，司凌宝宝朝她伸手，奶声奶气地叫道：“娘，抱！”
没有人能拒绝人类幼崽最萌的时候，当娘的更不能。
沈雾非笑着抱起女儿，和她贴了贴脸蛋，问她乖不乖，有没有哭。
司凌宝宝大声说：“乖，不、哭！”
沈雾非不吝啬地夸道：“宝宝好棒啊！”
临渊坐在那里，看着母女俩贴贴，突然说：“夜深了，小孩子要睡觉了，不然长不大的。”
沈雾非点头，开始哄孩子睡觉。
司凌宝宝警惕地盯着床前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她只想和娘睡，不想和便宜爹睡。
可惜魔王无视孩子的视线，光明正大地坐在那里看着。
沈雾非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将孩子哄睡后，她朝魔王道：“你今晚睡哪？”
“不用管我。”临渊淡然地说，“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行。”甚至不睡也可以，达到他这样的境界，睡眠已经不是必要的。
沈雾非哦一声，带着孩子上床睡觉了。
临渊看着她平静的模样，转身离开，轻轻地将门关上。
**
翌日，司凌宝宝醒过来，就看到床边的魔王爹。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没有看到她娘，懵逼地想着，难道昨晚便宜爹真的留下来过夜了？
“看什么？要找非非？”临渊淡定地说，“她有事出去了。”
司凌宝宝扁嘴，瞅着他，问道：“昨、晚。”
魔王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将她抱起来，用手压了压孩子脑袋上睡得支楞乱翘的头发，然后将她抱出去，交给阿罗带去洗漱。
至于孩子那怀疑的小眼神，他故意没有解释，由着她纠结怀疑，挺有趣的。
养个这么有趣的孩子，似乎也挺好的，想必当初他也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有趣吧。
就是有时候有点坑爹，并不怎么乖。
直到司凌宝宝吃完辅食，终于见她娘回来。
她娘身边还跟着诚惶诚恐的村长，村长十分恭敬，虽然普通人对灵师向来恭敬，但村长的态度却不同。
司凌略一想便明白了，特别是看到她娘留在村里的小纸人时，明白这些村民将会成为涂灵城的城民。
离开村子时，村民们都来送行。
看到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阿罗心头有些发酸，不过看到他们和昨天截然不同的精神气，心里渐渐地释然。
在这个世界上，死亡随时会发生，人总是要朝前走、向前看的，他们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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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灵师14
半个月后, 牛车抵达涂灵城。
远远的，便看到一群正在修城墙的人，他们大多打着赤膊, 汗水直流，在城中忙忙碌碌，城外的田地里，还有一些正在忙着春耕的人, 一派热闹之景。
看到这一幕, 阿罗有些怔然。
当初涂灵城被妖魔覆灭时，城墙倒塌, 城里到处都是火，听说大火足足烧了几日，涂灵城在火海中变成一片废墟。
回来之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涂灵城已经不剩什么了。
却未想, 涂灵城的情况比想像中要好得多。
这个世界上, 真的有人为了她、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重新建起一座涂灵城。
这是一座正在建造中的、崭新的城邦。
阿罗不禁低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就在牛车靠近时，涂灵城那边已经有人发现, 特别是那些正在忙碌中的人，一个个如临大敌。
对他们来说，这辆牛车实在太眼熟了。
当初要不是他们自己不长眼睛, 盯上这辆豪华的牛车，以为能干一票大的, 哪知道反倒被人干掉, 沦落到现在这下场。
作为逍遥法外的山贼土匪, 他们将生死看淡，纵横人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迫从良，将他们抢来的财物搬到变成废墟的涂灵城，出人出力出钱，帮忙将这座城建起来。
每个被迫前往涂灵城的山贼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要不是迫于契约，早就有多远就跑多远。
等他们到涂灵城一看，发现居然不止自己，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彼此交流完，发现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都是在抢劫时没长眼睛抢到一个可怕的灵师身上，被那灵师强迫立下契约，然后被迫带着自己生平抢劫而来的财物一起过来搞建设，用灵师的话来说，不搞建设就搞死他们。
原本山贼们一个个都很不服气，都想着寻找机会破除契约，并杀了胁迫他们至此的可恶灵师。
结果当他们看到很多同行居然和自己一样倒霉，甚至有山贼曾经私下去找过妖魔、找过咒师、找过灵师，都无法解除契约后，终于死心，只能按照灵师的要求，帮忙重建起涂灵城。
沈雾非他们到来时，涂灵城已经建好了大半。
这也得益于被沈雾非立下契约的山贼土匪的数量实在太多，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有契约束缚，不敢偷懒，建城的速度自然也快。
就连阿罗看到城里的山贼土匪的数量时，都忍不住惊讶，没想到这一路上，他们居然遇到这么多的山贼土匪，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由此也能看出，这世道的混乱黑暗，活不下去沦为草寇的人实在太多了。
既然他们选择杀人抢劫，所以他们被灵师一窝端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牛车进城时，几个穿着比较得体的魁梧壮汉带人迎过来，点头哈腰，十分谄媚。
“灵师大人，您回来啦！”
“欢迎灵师大人归来！”
“……”
这几个魁梧男人是原来山贼的首领，现在算是戴罪立功，带着下面的山贼们努力地重建涂灵城。
面对沈雾非这位以绝对实力契约了他们的灵师，一个个都十分恭敬，不敢怠慢，就怕她一个心念微动杀死他们。
虽然死亡可以解脱，但显然这些山贼目前还没活够，都不想死。
山贼首领们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去城里的灵殿。
看到重新建起来的灵殿，阿罗十分惊喜，连沈雾非有些惊讶。
城里大多数地方还是破破烂烂的，有被大火焚烧的痕迹，只有灵殿十分干净整洁，也代表了一座城的标志。
见她看过来，一名山贼首领机灵地说：“灵殿是按照原来的基础建立起来的，我们希望，等灵师大人回来时，有个能歇息的地方。”
看沈雾非满意的样子，山贼们暗暗松口气。
他们当然不是想要讨好她，只是不得不讨好，就怕她哪里不满意，一个动念杀了他们。
明明大多数灵师都是温和、宽容的，这位灵师却不同，折腾起人来实在太可怕了，而且她一点也不温和宽容，看着冷冰冰的，那双眼睛清清淡淡地看过来，让人心头发虚。
灵殿里尚且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物什，显然没来得及布置。
阿罗并不在意，看到熟悉的灵殿，让她觉得仿佛回到过去，高高兴兴地将牛车里的东西卸下，然后又从空间贝壳里取出路上买的物什家具，开始安置。
幸亏有空间贝壳在，这一路上买的东西不少，就连床榻等物什都买了，很快就安置好一个可以供人休息的大殿。
布置好的大殿成为一家三口休息的地方。
阿罗没觉得哪里不对，临渊这位魔族已经被她列入一家三口之中，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安顿好后，沈雾非便开始忙碌起来。
她要去查看涂灵城的重建情况，召见那些立下契约的山贼，还要关心涂灵城的春耕，以及走访周围的村落城镇，为涂灵城的重建争取一些支援……
一连几天她都忙得不见人。
阿罗同样很忙，沈雾非特地将她带到身边，让她学习如何管理一座城。
起初阿罗没有意识到，以为自己是给灵师大人帮忙，后来察觉到时，便想要拒绝，怕自己做不好。沈雾非和她长谈一番，她终于接受了自己要做的事。
因为两人都很忙，于是司凌宝宝就交给孩子爹来照顾。
看着今天又风风火火出门干活的两人，被留在灵殿的父女俩大眼瞪小眼片刻，临渊将女儿抱起来，施施然地出门。
“听说小孩子要多晒晒太阳，才会健康。”魔王回忆那些人族养孩子要注意的事项，“你应该也想晒晒太阳吧？”
司凌宝宝并不想说话。
自从开始养闺女后，魔王便有意识地观察人族如何养孩子，养孩子需要注意些什么。
孩子偏向人族的宝宝，自然是要用人族的方式来养。
魔王照顾孩子时，确实很负责，毕竟这是他的闺女，当然要好好照顾。
他抱着孩子走出灵殿，原本是想在周围逛逛的，见城里大多数地方还在建设，灰尘太大，生怕孩子被呛着，决定带孩子出城踏青。
正好是阳春三月踏春的好时节，城外一片春意盎然，很适合带孩子出去游玩。
魔王抱着孩子飞出城，在城外的一处山坡降落。
山坡上野花开得正好，阳光煦和，山风徐徐吹来，远处是正在重建的涂灵城，风景还算不错。
魔王挥手，地面出现不少东西，屏风、床榻、靠垫、被褥、桌案、点心、茶水……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将房子都搬过来了。
魔王将孩子放到床榻上，旁边竖着的屏风正好挡住吹来的风，不用担心孩子受凉。
他给孩子喂了些温水润润喉咙，将一块绵软的奶糕递给孩子啃。
接着他往周围看了看，去摘了一束花过来。
坐在那里啃奶糕的司凌宝宝瞅着便宜爹，有些不解。
直到她那便宜爹修长的手指翻飞，几下做好一束花环，戴在她头上时，她麻木地看着他，怀疑他有毛病。
“女孩子这样才好看。”魔王神色淡然，“改日我让人给你多打些首饰，每天换着戴不重样的。”看了看孩子身上的小衣服，“衣服也要多做些，先做一千套吧。”
听说女孩子要娇养，魔王决定，他要娇养媳妇和女儿。
作为未满周岁的宝宝，要戴什么首饰？便宜爹简直有病！
司凌心里吐槽，倒是没有扯下头上的花环，说道：“不、要！”
衣服够穿就行，居然要先做一千套……想想这一路上，每经过一座城，便宜爹就买了不少东西，不仅给她娘买，也给她买，简直就是个败家子。
被闺女当成败家子的魔王丝毫不觉得自己败家，他的女儿，肯定要给她世界上最好的。
魔王的后裔不能太寒酸，会被嘲笑的。
司凌宝宝觉得魔王爹有大病，居然给她做了好几个花环，说让她换着戴。
难道便宜爹养孩子就是这么养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担忧起来，便宜爹当初养司昂时，不会也是这么养吧？怪不得她的昂儿也长成了个蛇精病……
“怎么了？”临渊不解地看着她，怎么突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伸手揉揉孩子的脑袋，“小孩子想太多，小心长不大。”
司凌无语地看他，她会想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他。
“因为我？”临渊好奇地问，“我又做了什么？”
这孩子拥有记忆，知道很多事，他其实也挺好奇，希望她多说点。
可惜孩子喜欢坑爹，硬憋着不肯说，让他自己猜，虽然有些能猜出来，但大多数还是猜不出。
司凌：“不、告、诉、你！”
她哪里没看出便宜爹总在套她的话，那些年她可不是白和他交锋的，早就知道便宜爹的德行，他越是想知道，她偏不说，让他急一急。
临渊看孩子露出得意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直到时间差不多，终于结束踏青，抱着孩子回去。
飞到半路时，临渊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一群人面前。
司凌宝宝看到为首的人时，高兴地叫道：“娘！”
沈雾非看到父女俩，有些惊讶，问道：“你们这是去哪？”然后转头朝身后躁动的人说，“不用担心，是自己人。”
跟着沈雾非的几名侍从闻言，畏惧地看了一眼那边的紫眼魔族，决定相信灵师，转身去安抚后方的那群百姓。
这些都是来投奔涂灵城的百姓。
得知涂灵城正在重建，人族最强的灵师沈雾非镇守在灵涂城的消息，不少活不下去的百姓拖家带口过来投奔。
沈雾非最近便是忙着这事，有她在，没有山贼土匪和妖魔敢对这些人动手，让他们得以顺利地过来。
得知父女俩出来踏青，沈雾非看了一眼女儿头上戴着的小花环，眼里露出笑意，“挺好看的。”
司凌宝宝咧嘴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米牙。
只是等她听到便宜爹的话，就笑不出来了。
“我也给你做了几个。”临渊手一翻，取出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神色认真地看她，“我给你戴上吧。”
沈雾非看看他，又看看戴着花环的司凌宝宝，然后笑着点头。
被亲爹单手抱着的司凌宝宝抬头看他一眼，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她有些不可思议，魔帝居然也会紧张的？不过是想给她娘戴个花环罢了，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虽然心里吐槽，不过等他亲手将花环戴在她娘头上，看他那副目不转睛的样子，觉得他实在不争气。
司凌宝宝心里一边吐槽便宜爹，一边拍着小手夸道：“娘，好、看！”
临渊点头，严肃地说：“好看！”
沈雾非看着父女俩严肃的表情，唇角微微弯起，柔和了她身上清冷的气息。
沐浴在春光中的灵师悠逸清雅，灵光湛然，美好无瑕。
司凌宝宝心里感慨，她娘真好看，怪不得便宜爹这么不争气。
这里离涂灵城已经很近，周围被她清理过，很安全，沈雾非便先带着父女俩回去。
回到涂灵城，便见阿罗等在那里。
看到戴着花环的母女俩，她不禁掩嘴一笑，说道：“灵师大人和小殿下真好看，花环很衬你们。”
沈雾非道：“是临渊做的。”
她实事求是地说，没有别的意思，阿罗却听得眼睛微瞪，吃惊地看着站在那里的魔王，没想到他不仅心灵手巧，还有这等小女儿的情态，实在意外。
“阿罗，今天又来一批人，麻烦你去安排。”沈雾非交待道。
阿罗应一声，和她说了些事情，便去忙碌了。
一家三口则回灵殿休息。
今天难得回来比较早，沈雾非坐下来喝茶，一边陪女儿，对最近不能陪她表达了歉意。
司凌宝宝靠在娘亲怀里，一点也不介意。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知道她娘有事忙，不会真的吵着闹着要她，只要她娘忙完陪陪她就行，便宜爹其实也挺会照顾孩子的，她没受什么委屈。
临渊道：“没关系，我会照顾好司凌。”想到什么，他又说，“过段时间，殊河他们会过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沈雾非不解，“殊河？”
“是魔宫的左右护法，殊河、胤河。”
沈雾非恍然，直直地看着他，“所以你是魔宫的魔王？”
临渊轻轻地嗯一声，“抱歉，没有告诉你。”
“没事。”她随意地道，“其实早就能猜出来了。”
当初在妖魔道，看妖王对他的态度便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后来得知他回魔宫后，多少能猜出来。
临渊看她确实不在意，既放心又些失落。
虽然能看出她对自己有好感，但也仅是如此，就算他们有个女儿，又因女儿来历奇特，无法像人间寻常夫妻那般……
不过也不急，这辈子他们有很长的时间。
临渊将魔宫的左右护法的能力和沈雾非说了说，让她有个概念，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们。
等涂灵城建起后，事情会越来越多，不能什么都交给她。
灵师并不适合管理，更多的是守护和战斗，不能将她困在城中。
司凌宝宝双手抓着一块奶糕啃，听到魔宫左右护法的名字，不禁想翻白眼。
真是忠心耿耿的魔族，居然能投下分魂追随魔帝而来，可惜他们没有记忆，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为了让便宜爹心想事成，做出什么。
想到他们见到自己时会有的反应，司凌宝宝就有种跑路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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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城重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大江南北，一时间受到各方的关注。
其中最受关注的，还是沈雾非这位人族最强灵师，不仅人族关注她，妖魔那边也关注她。
自从她横空出世，打败妖王和紫眼魔族后，她的行踪便受到人妖魔三方的关注。
得知她亲自主持涂灵城的重建，并将一群山贼土匪弄到涂灵城去修墙铺路，人妖魔三方的反应都不同。
人族觉得她行事太过张狂，明明是灵师，居然插手一城的建造；魔族则是很关心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紫眼魔族到底是谁，难道她控制了紫眼魔族？妖族则是暗暗警惕，怀疑她和魔族勾结。
人妖魔三方都不确定沈雾非要做什么，没少派探子过来打探。
可惜，探子能打探到的有限，很多探子根本摸不进灵殿，很难接触到灵殿里正在养孩子的魔族，只觉得沈雾非这位灵师野心勃勃，居然妄想涂灵城的城主之位，并且将一个紫眼魔族养在灵殿，明显就是有阴谋。
沈雾非与其他灵师太过与众不同的行事作风，引来人妖魔三方的警惕，也让那些不知情的人觉得她十分古怪。
对此沈雾非并不在意，在涂灵城走上正轨时，她当众宣布，涂灵城的城主是阿罗，日后涂灵城一切事宜由她作主。
她在涂灵城中有绝对的威势，有她发话，没人敢反对。
阿罗就这么成为重建后的涂灵城的城主。
在阿罗成为城主不久后，魔宫那边派来的魔族终于抵达涂灵城。
当阿罗得知魔宫的紫眼魔族到来时，十分紧张，赶紧派人去找沈雾非。
很快沈雾非便过来，和她一起的还有抱着孩子的临渊，一家三口走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和谐。
阿罗瞅着他们，觉得他们越来越像一家三口了。
最近她很少回灵殿，再看他们，恍惚间觉得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其实他们回到涂灵城也不过月余罢了。
沈雾非道：“不用担心，那些魔族是来帮忙的。”
阿罗有些傻眼，“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