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与白色的月亮悬于天际。

死亡城的阴云如纱般将月光隔开，阴霾层层叠叠，光芒始终无法完全洒落。

这些乌云就像一层布，要把大地和天空隔开，这座城市始终与光明相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光线都永远疏离。

罗森没有理会墙上的涂鸦，也没有翻阅那些堆积的书籍，只是将手中的稿纸一张张仔细查看。

这些纸稿时间跨度极大，有的早已腐朽发脆，有的蒙着厚厚的灰尘，有的却仍显崭新。

但大部分图画凌乱不堪，如同罗坦德三世癫狂的呓语。

罗森坐在疯巫妖的书桌前，将它们一一整理。

厚厚一摞手稿中，字迹清晰、图案可辨的不过十几张，其余尽是难以辨认的鬼画符。

显然，罗坦德三世清醒的时刻并不多。

其中有价值的极少。

罗森分拣出来的十几张稿纸算是比较清晰，但大多描绘着庄园的旧景。

有线条简单的阿提麻麻、摩罗吉、庄园后的马场与葡萄园。

这些都是罗坦德三世珍贵的回忆，也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相信他在清醒的时候，这些画是唯一的慰藉。

罗森最后找出的三张稿纸尤为凌乱，它们像是匆忙之间的涂鸦，但罗森隐约觉得，他要寻找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第一张稿纸上画着一轮巨大的明月，月下是一座繁花似锦的城市，以及一座庄园。

这张纸无疑是曾经的四季春城与天上的月亮。

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画中只有一个月亮，而非如今的一篮一白两个。

罗森暂且放下，拿起第二张。

第二张稿纸上，一柄巨大的镰刀正从天空斩向花团锦簇的城市。

城市顶端，一群法师张开双手撑起结界，无数战士举剑迎向镰刀。

可牧师们枯萎死去，整座城市陷入破败。

结合现如今的死亡城，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罗森再拿起第三张稿纸。

第三张稿纸已经极为古旧，它积满灰尘与蛛网。

罗森甚至不敢擦拭，生怕轻轻一碰，整张纸就会彻底碎裂。

灰迹之下是几道简单的线条：一个巨大的斗篷佝偻着身躯，它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镰刀，就像这把镰刀要把它压垮了；

图画下方，城市已沦为废墟，法师们的手掌在临死前抓向斗篷的两只眼睛。

罗森放下稿纸，缓缓坐在罗坦德三世曾经的椅子上，椅子的坐垫坑坑洼洼，有的地方已经裸露出了木头。

腐旧的灰尘黏腻不堪。

罗森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蓝白月光自天空洒落，穿透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着死亡城和墨本庄园。

四楼的图书馆四处漏风，罗森脚下的地板吱呀作响，先前那些阴魂正是穿过这些缝隙滴落而下。

他头顶的天花板同样破败不堪，无数月光穿过云层、掠过主楼顶，又从缝隙间洒入图书馆。

一道道蓝白色的光柱如丁达尔效应般，清晰映照出空气中的微尘。

这景象美得近乎虚幻。

曾经的罗坦德三世，这个疯巫妖便是在这个月光下于图书馆中漫无目的的踱步。

如今却换成了罗森。

风吹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熄灭后的焦油味、亡灵特有的腐朽气息，以及庄园中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罗森凝视着稿纸上那个镰刀斗篷。

他见过这个东西的次数不多，却也再熟悉不过。

图画中的东西绝对就是斩走他三年寿命、并将罗坦德三世勾走的镰刀。而且稿纸上将整座城市劈成死亡城的，也正是它。

黑色的斗篷、巨大的镰刀，以及斗篷下两只圆形的眼睛。

涂鸦的线条简单甚至简陋，那佝偻的身影和夸张的镰刀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可罗森看得越久，就越觉得心底发寒。

他眯起眼仔细端详。

斗篷下那两个圆形的眼睛，在灰蒙蒙的污迹下呈现出一浅一深的色差。

风从主楼的缝隙间灌入，火把摇曳不定，发出呼呼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