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未来的女皇
生完禾曦后,我做了一整年的抑郁症患者,端的是横行霸道,无人敢惹,李斯焱看似乖得像只鹌鹑,没想到暗地里憋了这么个大招,皇太女!他也想得出来!
我脾气一来,脸色铁青,当场就想发作,魏婉儿见势不对,连拖带拽把我安抚下来,至少要等宾客散去再议。
我捏着拳头等了两个时辰,忍不下去了,气势汹汹冲入紫宸殿,一脚踹开李斯焱的御书房门,恶狠狠道:“杀千刀的狗皇帝!谁允许你让我女儿当皇太女的!给老娘把成命收回去!”
李斯焱愣了片刻,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之意,一把反握住我的手道:“缨缨,你在骂朕?”
我气疯了,把他从椅子上踹倒在地:“你他妈还笑!不经过我同意就把皇位给她,禾曦一个一岁大的小姑娘,受得住这些是非吗!”
李斯焱被我连骂带踹,竟然露出了极为幸福的神色,好似他朝思暮想的美梦成了真。
我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不再无悲无喜地神游,不仅有力气揍他,甚至还对禾曦有了关切之意。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李斯焱的嘴顷刻咧到了后耳根。
这么俊美邪气的脸,笑得过于夸张,也免不了像个智障儿童。
他一骨碌爬起来,又被我猛踹了一脚。
见我正在气头上,他索性不起来了,躺地上一躺,凑近我的裙边,仰头笑道:“朕只有她一个孩子,自然要把朕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们娘儿俩,往后若是朕死得早,她还可以尊你为太后,里里外外地照顾你,岂不是很好?”
我凉凉道:“哦?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若先死,必要拉我入皇陵陪葬?怎么,后悔了?”
被我揭了老底,他讪讪一笑。
但他毕竟是脸皮厚如城墙拐角的李斯焱,尴尬片刻后,立刻从善如流道:“你别把这些浑话装在心里,缨缨,从前是朕混账,只想着自己,现在朕不一样了,真的,只要你和鹞鹞好好儿的,朕就满足了。”
我狠狠地纠正他:“鹞你妈的头,叫禾曦!”
李斯焱笑眯眯:“禾曦,禾曦。”
稍微平复心情,我猛然意识到又被他带偏了重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张口道:“女子为帝,自古以来未有先例……”
李斯焱却自信得很:“鹞……禾曦就是这个先例,她是朕唯一的女儿,朕要把所有东西都给她,谁也阻拦不了。”
“那要是我阻拦你呢?”
他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黏黏糊糊贴过来,讨好道:“缨缨,你想想看,咱们的禾曦自生下起便贵不可言,虽为女子,却比寻常皇子还要备受瞩目,朕今后不会有别的孩子了,这江山不给她给谁?”
我张嘴想说别糊弄老娘,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说你不会有别的孩子?”
在我贫瘠的认知里,皇帝都是生育狂魔──反正娃不用他们亲自带,生几个不是生呢?
一听我这样问,李斯焱浑身皮都绷紧了,好似回忆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他静了一瞬道:“对不起。”
我问他以后生不生孩子,他却猛然给我道了个谦,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莫非他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拉了个蒲团坐下,闭眼抓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李斯焱交代他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这决定了这个茶杯要不要抡到他脑袋上去。
做好了听见噩耗的准备,没想到,这货居然来一句:“朕从前不知道女子生育如此凶险,贸然让你遭了如此大罪,如若知道,朕……没有子嗣也罢。”
我的茶杯怦然落地。
我被震惊了:“什么?你不知道这世上有难产这回事?”
他道:“知道是知道,可本以为只有身体底子弱的女人会艰难点,没想到你也……”
我:……
“缨缨?”
他见我一脸便秘,忍不住唤道。
我摆摆手示意他滚蛋,眼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斯焱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絮叨道:“你不知当时你的模样有多吓人,朕宁可没有别的孩子,也不想让你来第二遭了。”
他奶奶的,我觉得好生魔幻,知道他没常识,但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没有常识。
忍不住又望向他:“……你不懂,你养的一屋子太医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斯焱委屈道:“朕问了好几次,他们都说你年轻,身子好得很,只是意志消沉罢了。”
我气得头秃扶额……倒也没说错,我身子是没什么毛病,主要还是心病。
太医不敢说实话也情有可原,谁敢告诉李斯焱你老婆是被你逼疯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一日一日拖着,拖到我生育时,我已饱受抑郁折磨,毫无求生意志了。
太医院有失职之处,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这个没常识的狗皇帝的错。
被我用这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许久,李斯焱难得脸红了一次,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朕自小无人教养,许多事都不得而知……就连男女间该做的事,朕也是看了许多资料,才堪堪了解的。”
妈的,我又是险些眼前一黑,心想这厮在我面前装了那么久老司机,唬得我真觉得他天赋异禀,没想到丫驾驶技术都是现学的,看这熟练劲儿,也不知悄悄研究了多少前人留下的图册。
约莫是怕我又嘲讽他,他只停顿了一瞬,便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朕小时候颠沛流离,日子算不得很好,长大后与兄姐们厮杀,在先皇那老秃驴的推波助澜下,手足间生生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世人道天家无情,无外乎是权柄之争惹来的祸端,朕不愿让禾曦也受这份苦了,等朕百年之后,不会有任何人与她争抢,她大可顺顺利利接过这一切。”
“而且,”他道:“禾曦是我们的女儿,聪明伶俐,端庄大气更甚于男子,况且这回还抓起了官印,为何不能继承大统呢?”
──女子可不可以即位为皇,这个问题我目前还没有想过,我只知道禾曦爹对她的滤镜,真是好厚啊。
太神奇了,他究竟是怎么从一岁大的小婴儿身上瞧出聪明大气的呢?
我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看着狗皇帝贱乎乎的模样,我心中的暴力欲无限膨胀,顺手抓起一个画轴就往李斯焱身上抽去:“老娘生都生完了,抑郁都抑郁完了,你才在这里哔哔叭叭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有用还要大理寺作甚?狗东西,老娘怎么就倒霉碰上了你!”
李斯焱陪着狗腿的笑容,把我手里的画轴拿走,换上了一根戒尺给我道:“这轴子里是鹞鹞的画像,别弄坏了,不如还是拿这尺子来打朕吧,更解气。”
我气坏了:“闭嘴,给老娘跪下挨打!”
御书房正鸡飞狗跳的时候,李禾曦小朋友出来拯救了她正惨遭家暴的爹。
庆福用他此生发出过最大的声音在外禀报:“陛下,偏殿传来消息,小公主哭闹不止,许是……”
庆福洪亮的话音未落,只见李斯焱风一样从我身边飞过,从御书房直冲偏殿。
走前不忘把戒尺放好:“……缨缨,你先等等,朕哄完禾曦,你爱怎么打便怎么打,只要你消气就好。”
庆福对于他主子的狗腿发言已经免疫了,面无表情引着李斯焱去了内殿。
隔着两道帷幕,只见李斯焱娴熟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大红织金闪瞎眼的襁褓,掐起嗓子,荒腔走板地唱起了一首童谣。
我听了一会儿,对庆福道:“……你去让他别唱了,从头到尾没一个音在调子上,去终南山上抓一只狗熊,唱得都比他强。”
庆福答曰:“娘娘此言差矣,歌不在优美,管用就行,小公主应已经被哄睡了。”
我含恨扭头,原来音痴属性也是会遗传的。
可怜的禾曦,继承了一身垃圾基因。
我一屁股坐在他的蒲团上,瞪眼盯着那只传国玉玺猛瞧,玉玺上的盘龙也严肃地盯着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我把它放回了李斯焱那个收藏重要物件的抽屉里,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真是天意吧,禾曦无视一桌抓周玩具,独独青睐了礼官的官印,加上她亲爹似乎也不会有别的孩子了……确实如李斯焱所言,江山不给她给谁。
虽与皇帝有天大的梁子,可我毕竟是个兢兢业业的国朝子民,此刻心情当真是复杂得很。
禾曦如今盛宠无双不假,可如果没有权柄在手,今日的风光都将是她后半生的劫难,如果李斯焱和别的女人有了皇子,禾曦的处境自会艰难,如果没有的话,那更加糟糕,李家根本没有像样的继承人,她能不能继续靠着这个姓氏吃饭还不一定呢。
但如果她当了女皇……她就成了给别人发饭吃的老板,可当个离经叛道的女皇何等困难?莫说世俗的压力了,就连我这个当史官的亲妈都觉得离谱。
要当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文韬武略必不可少,身心素质缺一不可,要紧的是还要能生才行,要不然连个子嗣都没有,靠什么延续国祚?谁又会真的服气?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子当国的先例,可她们大多是太后,皇后,要从珠帘后到珠帘前,天知道要有多少磨难,难道禾曦也要遭这些罪么。
我用力揉搓太阳穴,深感纠结。
李斯焱哄完女儿回来时,我正在翻他那只收纳重要物件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高祖遗诏,太宗箭矢,李斯焱亲妈做的小手工,我给他的喜鹊登枝图等等藏品……突然,我抽出了一块沾染了一抹诡异红色的手帕,扔在桌上问李斯焱:“这是什么?”
他脸色微变,选择装傻:“这个……就是一块脏了的旧手帕罢了,朕忘了给惠月她们浆洗。”
我皱眉道:“不对,这有些眼熟……”
脑内灵光一现,我猛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我第一天来紫宸殿当起居郎,你拿来擦手的那张帕子吗!”
李斯焱哦了一声,肉眼可见的慌乱:“是吗?”
“被你收起来了!”
“朕……”
我看着他:“好哇,原来你从那时起就惦记起我了。”
真特么能装!
眼见躲不过去,李斯焱索性痛快承认了:“不错,这就是当时那块帕子,朕从那时起,就对你有些……好奇。”
好奇?说得挺好听,不就是觉得我有趣,想逗一逗吗?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翻捡起来。
今天我势要扒掉皇帝的底裤。
这个抽屉里收的东西大多有些年头了,纸色泛着陈年的黄,突然,一张雪白的新纸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将它抽出来一瞧,可方一拿出来,就被李斯焱抢走了。